是珺不是君群居

罗夏的小新娘

卡萨布兰卡

是学校文学社的征文活动,主题是花语,第一次下水~


Wyatt又一次见到他已经是几年后了,在自己故乡——澳大利亚的一个边陲小镇。

他在学校请了假,打了飞的回家过圣诞。小镇是真的很偏,从机场到乡下要坐很久的大巴。

他把金色的脑袋靠在大巴的玻璃上,耳边响着空调嗡嗡的鼓风声,吵得人心烦。

从中国飞回南半球让他有点儿不适应,脱了大衣毛衣只剩个内衬也还是热得难受。他烦躁地摇着头扒拉扒拉卷发,眼睛往外一瞟,忽然发现这里新建了一片花园。

初夏的百合花开得正盛,白茫茫一片铺了一整个儿花园。美中不足的就是缺了一小块,黑洞洞的,还挺圆。结果小黑洞突然上移,他才发现那是个人。那人长身立在花园里,手里把玩着一支百合花,眉眼间淡淡的光落在花瓣上,漫不经心又好像满是珍重。好像还是熟悉的样子,又好像有哪里已经变了。

 

 

Wyatt在家过完了圣诞,就马不停蹄赶回了学校。飞机落地的时候还是清晨,早上的首都各处散着一些白茫茫的雾气,冷风直直地往怀里钻。两天之内来回跨半球飞,可真够好受的!Wyatt自嘲。他随意在路边找了家早餐店,坐在店门口的马扎上小口小口地嘬着白粥,眼睛来来回回地打量着街边形态各异的人。对街好像闪过一个剑拔的身影,他又细细盯了两眼,只有形形色色车水马龙。Wyatt觉得这大概是那天见了他之后自己又犯了什么后遗症。

Wyatt回到自己的小公寓,鞋子也没脱就累得瘫在了软沙发上。他双手交叠塞在脑后,放空瞳孔安安静静愣了会神。直到电话铃声响个不停,他才猛然惊觉自己已经盯着餐桌上那株百合花好久好久了。

“哎,教授您说。”

“Wyatt呀,回来了吧,咱们院又来了一批原料,来看看吗。”老教授邀请道。

“好,我这就过去。”

Wyatt收回目光,匆匆穿上大衣又出了门。

 

 

Wyatt没在办公室找到教授就直接去了实验室。他今天不是来做实验的,所以只站在实验室硕大玻璃墙前往里看了几眼。老教授在里头托着一个精致的小花盆,里面只栽了一朵百合,教授正戴着老花镜一个劲儿往上凑。过了几分钟感觉哪里不对劲,才发现自己学生好像已经在过道里吹了好久的风了。

“看看,看看,这些百合花是不是珍品!太美了,太美了,用它做实验感觉心情都会好不少吧?”教授端着手里那盆走出实验室,指着地上的另外几盆冲着Wyatt疯狂吹彩虹屁。其实也不是彩虹屁,这些百合花确确实实是上上品。花瓣儿肥满,白得晃眼,嫩得能掐出水来。

“卡萨布兰卡?”Wyatt问道。

“是啊是啊,真是走了狗屎运才能拿到这些啊!全都是澳大利亚产的!你来之前,送花的人才刚走呢!”教授兴奋得活像个小孩儿。

“……恐怕不是什么狗屎运吧。”Wyatt嘟哝。

和教授坐了一会儿,Wyatt准备回家。刚坐上驾驶座,Wyatt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前面一辆黑色哑光车将将启动,驾驶座上坐的人证实了他那句嘟哝——果然是姜维。

 

 

Wyatt今年26了,姜维28。

高中那会儿,刚上高一的Wyatt凭借着自己实打实的金发碧眼和帅气面庞在学校狠狠火了一把,学校论坛吹他吹得天花乱坠,表白帖盖了大几千楼。但是可爱的Wyatt弟弟不管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,一心只读圣贤书。两年里他跑得最勤的地方就是生物老师办公室。哦,高一的时候一下课就往高三楼上跑,找和他一起搞生物竞赛的学长。俩人凑一块儿就会形成一堵天然的屏障,上课铃有时候都敲不碎的那种。

Wyatt升高二的时候,姜维拿了自招资格去了首都,Wyatt更专心搞竞赛,高二就拿了全国一等直接免试去了大学。顺其自然,和学长又凑一块儿了。Wyatt借房子不好找的由头死皮赖脸住进了姜维的公寓,孤男寡男开始了愉快的同居生活。俩人感情很好,又是同一个专业,话多得说不完。

姜维大四那年,拒绝了学校研究所的邀请,执意选择了澳大利亚的一所植物研究所。为此,Wyatt和他爆发了第一次争吵。Wyatt不明白姜维怎么可以这么随便,放弃自己在国内数不清的研究成果前程执意去国外发展。可姜维更犟,坚持说自己是有理由的。两人之间的气氛倏然降至冰点,在学校里见到就漠然擦肩而过,晚上回家也要错开时间,Wyatt甚至去睡了客房。

几周后Wyatt跟着教授去山里采样本,手机会没信号。他给姜维留了字条,希望两个人都能借这个机会冷静冷静。

采集结果很好,甚至有意想不到的收获。他们在山上发现了一小簇卡萨布兰卡,生得可爱。彼时Wyatt已经受不了和姜维不冷不淡的日子了,悄悄折了一支,小心翼翼包好,回去就和姜维道歉。一朵卡萨布兰卡的花语很美,是“伟大的爱”。

挨到返程回家,等大巴从闭塞的山里驶出,Wyatt的手机涌进来无数信息。前面几条都是很久不联系的老同学来关心他。Wyatt稀奇,发生什么了?

再往下拉,才发现父亲给他发了两张图。一张是祖母的病危通知书,一张是父母的离婚协议书。

毫无预兆的,就来了。

青年刚结束了大山里几天的跋涉,饶是有再好的体力也累成了一团,靠在硬邦邦的大巴座椅上独自消化这些。好不容易撑到回家,想在姜维怀里靠一靠,却只看见了洗刷室里的单支牙刷,茶几上只剩一个玻璃杯,卧室衣柜里空了一大半。

天塌不过如此。

Wyatt没有过多精力去关心姜维,拖着满身疲惫赶到祖母的病床前。路上又遭遇扒手,丢了手机。

焦头烂额安葬了祖母,Wyatt忍着没掉一滴眼泪。哭了就是真的撑不住了。

他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家里,再也看不到冬日炉火边祖母慢腾腾地织毛衣,再也看不到父母在厨房里一个烧菜一个煮咖啡,再也看不到天伦之乐琴瑟和鸣,再也等不到记忆里那个男孩来抱一抱自己。

手机丢了,没了姜维的联系方式。

没有勇气去拨他的电话,怕听到熟悉的声音会忍不住哭出来。

不敢去加他的微信,怕看到头像上两个人牵着的手会崩溃。

 

 

在姜维看来,Wyatt去了一趟山里,手机没信号,一没就是五年。

他以为Wyatt是真的对他死了心,可他当时执意去澳大利亚也确确实实只是因为Wyatt的家乡在那里。他没有家人,就只是想陪着Wyatt在他的家乡好好生活。Wyatt却不领情。

他别扭了几天,始终等不到Wyatt来道歉。认输般打了电话,却被冰冷的机械女音告知号码已注销。

他回国,钥匙却打不开家门了。

从此再无音信。

 

直到上周,姜维偶然遇到一故交,是他隔壁大学研究所的老教授。老教授和他谈起自己的一个外国学生,他才明白,从来不是Wyatt故意消失,只是刚巧,所有的手忙脚乱和始料未及都在同一时间压在了Wyatt身上,所有的无可奈何和慌乱怯懦都涌到了Wyatt心上。一件件小事堆积起来,不是得心应手,而是崩溃疲累。姜维不知道Wyatt用了多久才从那些事中缓过来。他有什么理由感到委屈呢。一想到那时候的Wyatt会是怎样的孤独失落,姜维的心就拧巴成一团。

 

 

Wyatt停好车,按了电梯就靠在门边低着头合眼歇着。“叮”一声,电梯门打开,Wyatt慢吞吞理了理衣服,抬头准备回家。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,此时周遭漆黑一片。不远处的夹道尽头有扇窗子,皎洁月光洒进来,泻在眼前人手里的一束卡萨布兰卡。一二三四,一共四朵。四朵卡萨布兰卡的花语是“不要放弃一个你深爱着的人”。

 

后来姜维在Wyatt卧室看到了一束卡萨布兰卡,七朵,象征“负担不起的爱”。那股丝丝麻麻的酸劲儿又涌上心头。姜维轻轻抱住熟睡的Wyatt:“不会的,永远不会这样了,负担得起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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